江海洋:云技术将电影制作带入新的时代
江海洋,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,国家一级导演,干过拍摄,导过电影和电视,监制过大片,当过客座教授、获得过行业多个大奖,但他近几年却没有再亲自拍电影,而是专注于推进中国影视的工业化进程,这是出于什么原因?如果你了解电影,了解中国电影的现状,你就能读懂他的初衷,知道他对中国电影爱得深沉,你会知道,他是想用毕生的经历,从产业发展的高度,对中国电影的发展,对中国电影走向工业化和数字化,贡献他的所有。
华为云有幸,能与他一同前行。
在华为云TechWave云原生媒体服务专题日上,我们有幸请到了江海洋导演,请他聊一聊在这个过程中的亲身经历。
华为云:您在影视行业已经耕耘了四十年了,近几年,您为了国内的影视行业的工业化在积极的奔走,也向政府提交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提案,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,您在做这些提案背后的初衷吗?
江海洋:我从事电影有四十多年了,其实我经历了电影工业的好几个版本。如果说我们把电影仅仅当成工业来划分的话,那么电影从它诞生到今年106岁,但是它又是七大艺术当中最年轻的一个艺术。它诞生在蒸汽机时代,所以电影从它生下来的那一天起,就跟工业结下了不解之缘。所以电影在某种意义上说,它是技术的艺术,它是科技的艺术。
当年卢米埃尔兄弟通过走马灯,发明电影。我们讲的走马灯,是一匹马在旋转的过程中,那个马是连续的,其实电影的基本原理也是这样:24格,通过一个动的装置,让静止的画面动起来。所以电影跟科技不解之缘就在于,每一次工业的发展都把电影推向了一个全新的境界。
过去我们知道电影是没声音的。后来有了录音装置就变有声了。再后来胶片就变成有色彩的了。2008年我拍《高考1977》电影的时候,用的还是胶片,到2012年,电影胶片正式退出历史舞台。从那时起一直到今天,再也没有电影能用胶片拍了,我们现在全部进入到数码时代。彩色胶片一来,它大大拓展了电影的感染力,数码时代来了以后,它又改变了电影的很多观念。
从当今来看,工业科技的发展对电影的影响,可能是牵一发动全身。我们无法想象,科技会把我们会带到什么地方,也无法断定,下一个技术的革命是什么,有什么在等待着电影。所以面对新的技术,让人兴奋又惶恐,兴奋的是电影的表现力更大了,惶恐的是面对新科技的发展,我们准备好了没有,有没有资格加入下一轮的竞争。
我们大家全部面临着一个全新的世界,尤其是视频,视频技术这个屏障也没了。今天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全新的课题:云制作。
今天电影进入了一个视频时代,视频技术的时代,我们就必须接受。反过来说,有了视频技术的加持,影像的清晰度、表达的能力特别强。它能更好还原真实;有些地方,去不了、也拍不下来,现在通过特效,就可以做到。
华为云:就像在电影《攀登者》里一样?
江海洋:对,就像《攀登者》,用传统技术的话,这部电影是不可能拍出来的。电影主要描写的是1960年和1975年,中国登山队两次登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。1960年是中国人首登,整个电影的画面,有将近百分之七八十全部跟雪山有关,你能想象吗?珠穆朗玛峰,我们摄制组一天都没去!因为去不了,珠穆朗玛峰大本营海拔5200,大部分人是不行的,人和机器都不行。高原反应没有几个人能够经受得住。在那生活和工作强度太大了,没有经过专业训练,根本达不到,再往上走,那就更不可能了。实地拍摄这部电影根本不可能。如果不去实地,哪来的雪山,哪来的冰裂缝,都没有!更别说最后登顶了。
这部电影是上影厂投资的,派我做联合监制,我得天天在摄制组里。每天在拍,我每天都在担心,它会是什么样?我们的雪是什么样子?因为我们这个戏是在天津蓟县的一个采石场拍的。三面是山,当中有一块空地,这个空地挺大的,我们就在这个空地上搭了一些山的外貌,但没雪。正好隔壁有一个滑雪场,它有造冰机、造雪机。一车一车的雪往这揽。
这些东西老实说拍出来也像,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是根本造不出来。比如说大风把帐篷吹起来,把人吹起来,走一步路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,大家不抱成团的话,人就可能被风吹走。攀登珠峰,这些是非常正常的自然场景。
在拍电影的时候,那种艰难性都要有,导演说后期的特效都能保证,说最后能还原到什么程度,我也不知道,毕竟眼见为实嘛。韩国的特效总监跟我说他们努力,但努力没用,态度好也没用,结果最重要。我说别的东西不说,就这两次登上珠穆朗玛峰,他们到山顶了,这个场景得像,这个要不像,就完了。
电影就讲效果,两次上珠峰,一次是黑夜,一次是白天。第一次是晚上凌晨两点多,四面应该都是黑的,会有一些白吧,雪山映着的那个光。你做可以,谁也没上去过,但是你要让观众相信这是世界最高峰,而且你要从镜头各个角度去渲染它。
也许我会用无人机航拍拍他们,因为我必须要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来拍这个东西,那么更高的高度,它周围的环境全部要做出来,它不是一坨,是一片。这种镜头,在导演的设计里一定也有,但是它是最后完成的,必须依靠特效。
我们拍的时候,场地就找一个山脊,也不是山,就像一个坡一样。他就在上面演了,背景是绿幕。有一些是在棚里拍的,脚下这一片可以是搭出来的,可背后的环境根本搭不出来,这些环境整个的烘托是很难的。
华为云:过程中间没有办法去监控吗,这样如何保证质量呢?
江海洋:没有啊,所以每天拍每天我都在担心,因为后期和特效都在韩国做,我们看不见。这个片子必须9月20号成片,因为10月1号是建国七十周年,《攀登者》是国家指定的献礼片三部之一,压力好大。我一闭眼就想,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虽然我不是导演,只是监制,但是加入团队以后,真的是晚上觉都睡不着,我没有办法想象能做到什么程度。你在电脑上看精度非常高,一放到大荧幕上,哪个角落要穿帮,一假就死定了,这个戏就完蛋了,那就毁了。
验收的时候,我说不能在电脑上看,我们必须到一个标准放映间去,只有在大荧幕上,我才能判断这个好不好用。
在整个拍摄过程中,没有办法去控制后期和特效的质量,等发现问题时,我知道几乎已经没办法改了。特效公司跟我们签的约是9月10号交片,我9月2号去的,把这1920个镜头逐个看完至少两三天,给他们修改的时间已经没了。我们在一个棚里,除了吃饭,就没日没夜地看。还好,我越看越放心,做得特别像,已经把我们拍的跟特效叠上了,尤其是登上珠穆朗玛峰在山上的那一组镜头,拍得是真好,看得热泪盈眶,真是天衣无缝,我不说你根本不知道是特效做的。
尤其像的是我们里头有一组戏,就这些人登山,然后他们从山上滚下来。因为雪崩来了,他们要逃,拍的时候没有雪崩,就拍他们翻,镜头一遍遍拍他们从山上滚下来,但是那个雪崩像不像我们根本不知道。我只知道做雪崩特别难,因为粗了像沙,细了像烟。雪崩既要有雾状的感觉,又要有雪的质感,还要有速度。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,但是他就是做出来了。
在那个棚里看着看着,我就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全新的影像制作概念,已经确确实实地摆在我的面前了。
现在回过头来再看我们四个月的那些担惊受怕,当时什么也看不见,要是早点拿出来我们不就放心了吗?那时没有传输条件,因为文件太大了,传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往返韩国飞去搬也没意义,他做了一半你派人拿过来干吗?
有一次,我把这个事跟上海支持我们搞特效的市长说后,他很诧异我们没去珠穆朗玛峰。他说,现在电影到这个程度,你能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告诉我,电影特效是什么?我说“三无”:无中生有,没有可以给你编出来;无缝对接,我们拍人站在顶峰,他造出来的顶峰跟我们接上,而且看不出痕迹;无所不能,无论你要拍什么,我们都可以做出来。美国人做了《火星救援》,谁也没去过火星,人们还都相信了,拍挺真的。《泰坦尼克号》这么大的船翻掉了,惊心动魄,你也相信了。
虽然电影特效的兴奋点来了,可惜我不懂,当然我也不需要去懂。但作为一个导演,它的结果增加了我的想象力,如果我不知道特效可以这样做,写剧本的时候,就不敢写!
我不是说我突然对特效感兴趣,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懂特效是怎么做出来的,但是特效的结果,让我真正觉得一个新的时代到了,可以无中生有,无缝对接,无所不能!
华为云: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,所以您才积极推动在上海建立高科技影视基地,对吗?
江海洋:这要从2016年讲起了,我被聘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,是电影行业里的唯一一个参事。参事实际上是市政府的智囊团,为上海市的整个的发展提出建议,如果建议好就可以采纳。市长说从1950年有这个参事制度以来,搞电影的人成为参事,我是第一个,要为上海整个未来的电影发展多出主意。
记得是2016年9月2号发的聘书,我回家就开始想这个问题,3号整整一天,我一直在写报告,一直写到4号的凌晨,然后4号中午,我就把这个报告送到参事室,参事室主任一看说这个挺好,直接就送到了市长办公室。下午三点多钟市长就已经批示了,说江海洋参事的建议很有见地,关于电影科技方面的事过去也抓过,但还要推进。请上海文广局牵头,经信委、发改委配合,立刻组织人员调研并推进。紧接着他就指定上海投资咨询公司开始做调研,我就跟他们一块做调研。
4个月以后,在年底吧,上海文广局就发了一个文,说上海未来文创产业的重点50条,其中第一条就是我提的这个建议:关于在上海建立全球高科技影视中心的建议。第二年,在市委市政府发的2020年到2035年上海文化产业的规划里,将其命名为1+3+X,1是指整个上海影视产业是上海今后文创的第一位,要建立全球高科技影视基地。
华为云:您期待这个全球高科技影视基地,特别是云技术,为我们中国的电影事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呢?
江海洋:我记得是去年,我们就在这个棚里,也是我们全国特效企业在这开会,也是上海“一带一路”电影周在这开幕。我们第二次发表上海宣言,华为也来参加了,谈到了这个云平台的事,大家一拍即合。我们正好要解决影视后期量大的问题,以及后期跟前期隔断的问题,有了云平台就可以实现了,云平台也在找有大量影像处理的机会,所以云平台用在电影制作上,真的是天衣无缝。
现在已经谈成了,合约也签了,由4家单位一块签,一个是国际旅游度假区的政府组织,还有中国电影科学研究所的国家机构,将来制定标准都是他们,然后有华为,还有鸣锣公司。
上次去华为公司,签约我也在,所以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开端。这次我们开的论坛,有200多人。我把搞一线电影的人请到这来,有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的会长李少红,中国录音界的泰斗、两次世界最高录音奖金卷轴奖得主、四次金鸡奖最佳录音得主、中国录音师协会的副理事长陶经、中国电影摄影师协会的会长、中国电影剪辑协会的会长等,一起听华为的同事分享什么是云平台。
听的时候,我们就在研判云技术将为电影制作带来什么,大家都很兴奋,也都很新奇,将来的云给我们后期制作所展示的,给电影所展示的那个前景,足以使我们觉得一个新的时代到了,我们做得到前期和后期可以同步了,我也不担心要拍摄结束后跑到韩国,到最后才能看结果。他做的每一个步骤,就在云上,如果我想了解现在做到什么程度,直接从云上下载下来,我能大致知道无缝对接那条缝在哪,你的底线在哪,我的底线在哪,我们将来可以接得更好,就不会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了。
新的技术带来的是整个行业的一次飞跃,所以我们以欢呼的心情来期盼云,就像我们在天底下,仰望云,我们渴望它改变我们,给我们带来全新的一片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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